http://www.scol.com.cn(2023-9-4 9:23:44) 编辑:盛飞
秋收即将开始,按照往年安排,成都环城生态区内的农田9月将开镰。但前不久,“公园城市中是否要有农田”这一话题被广泛探讨。有人认为,农田和公园、城市似乎没有必然联系——公园,是供公众游览休息的园林;城市,是以非农业产业和非农业人口集聚形成的较大居民点。也有一种声音认为,如果在现代城市之中建设传统农田会拉低“颜值”。
今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视察时指出了四川在国家生态安全战略格局中的重要位置,明确提出四川“要把生态文明建设这篇大文章做好”,筑牢维护国家生态安全的战略屏障,并且再次强调打造新时代更高水平的“天府粮仓”。川观智库采访到的专家学者们一致认为,从粮食安全与生态安全的角度来看,公园城市与种植农田并不矛盾。 为了更详细地对此进行分析和解释,川观智库整合30余篇期刊论文及公开报道的观点,并邀请十余位专家结合理论与实践,共同探究公园城市里需要农田的深层原因。 作用一:保障城市内部粮食安全 结合公开资料不难发现,农田一开始就在成都的城市规划之中。2013年,成都市政府批复的《环城生态区总体规划》明确环城生态区总规模187.15平方公里,其中生态用地133.11平方公里,生态用地是由农用地和园林绿地构成。 2022年3月,随着国家发展改革委、自然资源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联合印发《成都建设践行新发展理念的公园城市示范区总体方案》,公园城市建设正式进入实施阶段,而且极为强调农田在其中的重要性。方案提到:科学划定耕地保护红线和永久基本农田并将其作为最重要的刚性控制线,保护成都平原良田沃土,布局发展大地自然景观。 建设公园城市为何如此强调农田的重要性?一个最直接的理由是可以保障粮食安全。城市周边和城市里的农田不仅可以保障城市内部的粮食安全,也在确保国家粮食安全上发挥着重要作用。对于前者,中国科学院院士、东南大学教授段进曾发表文章称,在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和风险的时代,现代城市的食物系统呈现出抗干扰性差、适应性脆弱的问题,因此需要加强城市“中心城区—近郊区”的食物生产空间体系建设,从而实现紧急情况下能更安全地给养城市;对于后者,我省《建设新时代更高水平“天府粮仓”行动方案》中就提到,推动成都平原“天府粮仓”核心区建设,而根据成都市相关安排,“天府粮仓”核心区在空间上布局“一带十园百片”,这里的“一带”指的就是成都环城生态区内的10万亩粮油产业带(或“10万亩耕地”)。据了解,环城生态区内耕地播种的都是粮油作物,秋播一般是小麦和油菜,春播则有水稻、玉米、大豆、高粱以及向日葵等。 作用二:厚植绿色生态本底 公园城市建设的关键在于保护生态,要把生态价值考虑进去。但不少人忽略了这个事实:城市生态环境要好,农田其实是重要的一部分。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统筹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统治理,按照生态系统的整体性、系统性及其内在规律开展生态文明建设。这里的“田”,指的就是“农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耕地。而耕地本身就是生态空间,是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保护耕地就是维护生态系统平衡要做的工作之一。具体起到怎样的作用?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可持续研究室副主任廖茂林、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副所长李晓燕等专家的观点,农田可以发挥包括气候调节、空气净化、土壤形成与保护、土壤固碳、废物处理、生物多样性保护等重要作用。以气候调节为例,农田生态系统通过植被蒸腾作用、稻田淹水期水面蒸发过程吸收热量,从而降低周边的气温,改善人居环境的舒适程度;以土壤固碳为例,农田生态系统通过农作物光合作用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合成有机物,将碳固定在植物或土壤中,保持其在大气中的平衡。 除此之外,农田也与山水林湖草沙等生态系统互为支撑。比如,廖茂林提到了农田就具有水源涵养功能。有研究表明,稻田及相邻的沟渠可以构成一个隐形的水库。夏季暴雨期间隐形水库可抗洪蓄水,行使临时水库的功能。廖茂林认为,农田与其他自然资源要素相互作用、相互制约,构成一个系统整体。如果农田生态状况恶化,通过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过程,将危及其他子系统,最终会造成区域生态系统质量及其稳定性降低。 在此背景下,也要处理好不正确种植农田带来的生态负面效应。对此,华南农业大学原校长骆世明教授做出了以下提醒:应当更加重视生态种植方式的运用,可以试行有机种植方式。还要重视禾本科作物与豆科作物轮作,以增加土壤肥力,减少化肥施用。此外,也要注意农田排水的无害化处理,注意农田防护林网建设,农田避免全部使用水泥田埂等。 那么,10万亩耕地对于保护生态环境能起到多大作用?目前,成都环城生态区暂无具体量化指标进行评判。但中国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宇振荣教授提到了一组国外研究的数据:从生物多样性保护及其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供给看,保护40%—50%的耕地,维系8%—10%的河溪、植物篱和防护林等线状景观要素,保护和营建20%—40%的林盘和草地斑块,有利于提高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川观智库以此作为参考进行计算,发现环城生态区内的10万亩耕地约占整个生态用地(133.11平方公里)的50.6%,已经达到并略微超出了上述比例。 作用三:成为传承农耕文化的重要载体 除了保障粮食安全、厚植绿色生态本底外,综合受访者的观点,公园城市里存在农田的必要性还可以从传承农耕文化的供需两端进行思考。 从需求端看,身处公园城市中的人们对于农耕文化有着天然需求。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院长郑曦教授、四川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王彬彬教授等专家认为,现代人对乡村化、田园式的生活有极大需求,原因之一就在于乡村化的生活可以让人逃避城市的拥挤,逃脱城市社会的弊端,回归自然。《2023端午假期出游总结报告》中的数据显示:国内游需求占大头,以近郊、周边游为主,约占78%。 中国农业科学院都市农业研究所王柟表示,在现阶段,成都公园城市中的农田不仅需要满足居民的基本观光、消费需求,还要兼顾文化科普、教育教学等更深层次的需求。据了解,环城生态公园农业科普教育基地承载科普、研学、体验的空间需求。自2022年运营以来,已承接农事体验、科普教育活动、探馆活动超百余场,覆盖参观人流量近万人次。 从供给端看,公园城市中的农田为传承农耕文化提供了重要载体。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近几年农村空心化的现象逐步显现,越来越多的人对优秀农耕文化的记忆逐渐淡化。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也提出:“深入实施农耕文化传承保护工程,加强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综合专家观点,川观智库发现,比起乡村中的农田,公园城市中的农田可以更好地、更有效地传承农耕文化。 首先,公园城市中的农田更易于接近。比起远郊或离开城市辖区的乡村,近郊农田可以利用离城市中心更近的地理优势降低人们的接近门槛,因此提高人们主动接近的频次。骆世明教授同样认为,由于城市周边的农田接近城市,且城市市民的食物产品多数从市场获得,所以不会太关注其生产功能,反而会对其生态环境功能、精神文化功能更加重视。文化的主体是人,传承的载体也是人。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张云路教授表示,环城生态区最大特点之一,就在于“有人的参与”,也就是说,只有让更接近人的公园城市作为平台,才能让农耕文化被更多人熟悉了解。 其次,公园城市与农耕文化相结合,还可以诞生出更多呈现形式和文化存活样态。廖茂林提到,可以开发生态农业旅游场景以及组织以农耕文化为主题的丰收节、农事体验、认种认养等活动,让市民就近深度参与体验农耕文化,实现农商文旅体深度融合发展。省委党校教授郑妮也提出了相似观点,她认为,环城生态区就是要去打造可进入、参与、感知、欣赏、消费的场景,使之成为市民放飞身心、诗意栖居的美好生活空间。据了解,目前环城生态区也正以加快建设全龄友好型社会为目标,导入共享经济、体验消费、创新创意等新型消费业态。 公园城市里的农田不是土气的,农耕文化也不是“落后”的、不文明的。李晓燕表示,应该摆脱农田就是不美的刻板印象。宇振荣说,水稻田和草地林地一样,都是植物,在农作物生长阶段,农田就等同于绿地。省乡村振兴战略研究智库专家董进智认为,农田种好了就是景观,“而且是更漂亮、更有味道的景观。”换言之,公园城市之中的农田并不比草地林地“难看低廉”。“如果城市文化与农耕文化能够很好融合,那么作为公园城市首提地的成都,就可以成为全国真正的试点。”李晓燕说。(川观智库研究员) |